迟来的春

在公园的石阶上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后，看到泛着微弱磷光的河面上飘来了什么。
既然是春将至的季节，最好是某种春的代表物吧，比如……树叶？顶着些许眩晕感站起来，我走向河岸。
然而事与愿违。飘浮在河面上的物体似黑色的泡沫，像是泥土，又像是腐败的水华。然而最终，还是在稍前方的水面上发现了和春有些关系的漂浮物——一团杂草。

春迟迟不至，我曾怀疑它是否会就此缺席，以地球目前的境况，这似乎并非全然不可能之事。毕竟对于人类来说，只要它带来的影响足够轻微，称为缺席也未尝不可。不过当我在石阶上闭上双眼，感受到和煦的微风从脸前划过时，我还是在心里默默点头道，春来了。

春来了，又怎么样呢；春未来，又能改变什么呢？脑中找不到一丝头绪，不过我还是体会到心中那没由来的雀跃。此时此刻，太阳神的力量称不上醒目，红色巨星的颜色在暖黄和亮红间来回跳跃，似乎被大气扰得够呛。这谈不上充实，被强占、又被懈怠的生活在可见的未来还将继续下去，如此，我又为何对春抱有期待呢。黄黑色的榕树叶突然砸到后颈上，抬起头来，又一瞬觉得自己置身秋季。在百分之六十的时间内，我似乎都理解不了自己。

或许是因为刚刚结束的故事，史诗般的童话，站在人工岛的地面上，我不禁想起可能的过去，想起脚下的铺装地面还是黄土、沙石的时空，以及早已消逝的，曾停留于此的人。活着的人，死去的人……与我不相关却又紧密联系着的所有人。没有正义或邪恶可言，所有的面容都已经化作尘土。父亲带着孩子们抬脚向前越去，笑声残留在卵石铺就的小道上空，数分钟后，老人们从他们离去的方向走来，缓缓地坐在圆形的钢材座椅上。一瞬间，我有些无法分辨自己的存在，只是想象着自己老去后的姿态，还在跳跃时的姿态，胸中涌上无名的情感。

一百余年前，孕育所有战争的战争被打响；三年前，岌岌无名的战争拉开序幕；直到现在，仇恨和不解满溢在互联网与人们的脑中。隐约觉得这些时空之间共享着一根类似的线索，如今，即使春降临于此，一切将依旧照常继续下去。

回程，我用智能手机辨识着沿途的植物，冬青、麦冬、玉兰……看着荧幕上的剪影，我试图通过这些名字抓住独属于此时此刻的某种痕迹。科技同时制造着裂痕和联结，直到前者将棋盘一刀两断，棋子尽数坠入虚无。
未来的某一天，春是否会真的缺席呢？